镣中闲笔(01)
第(5/11)节
「黥——黥钰明白」舌头打着结,潜意识里抗拒吐出那个崭新的姓氏。羊大小姐——不对,应该是地位卑贱如土的黥姑娘依言展开包袱中的罪衣——一件由扣结固定的马甲小褂,入手质地粗糙难耐,颜色亦艳得教人反胃。罪衣并无口袋,翻展至背后,朱墨染就的同心圆触目惊心,不难想象,穿戴者在旁人眼中就成了行走的箭靶子,若妄图脱逃,点钢弩矢会轻易从后心钉入,自胸脯穿出。
「此后你与那羊家便再无瓜葛,若再捉到你以嫡长女自称——呵,先打脚心,再犯便是鞭子,仍不长记性便要噤口,听懂没有!」
严厉不留情面的威胁,可黥钰姑娘的小心肝儿早已悠悠颤着,飘去了不知何方。
呜日后真的要以黥姑娘名号示人了再穿起罪衣罪裙用了成倍的时间,这织物的触感当真粗粝到了极点,与羊家采买、八两足银一匹的上等衣料简直天差地别。开始她几乎疑心是自己穿法出了岔子,可后来便沮丧地发现,无论内里外衬都是一般的劣质,教人难以忍受。
戏文里蒙冤的女角,哪个不是身裹绸缎铿锵吟唱?可惜自己却没这般优待,这样想着,黥钰姑娘将卷皱的罪裙向下拉捋几遭,这是她穿过最短窄的裙子——若这搓破布缝出来的东西真有资格被称为「裙」的话。
「别费劲扯了,就那么短!」女差役看她这么「没见识」,顿时发出不耐的冷哼,「朝廷规制,你这类罪囚的足腕以下需时刻裸露,好让大伙看个分明,你有否私自甩脱戒具!」
良家女子行不露足踱不过寸,这般光明正大的轻侮,俨然是压根没把她当过去那个大家闺秀对待。黥钰丧气地垂下头,手指紧紧绞起裙侧艳红的粗布,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。
「愣够神没有?够了就自己找处墙角对着。」说话间,女差役还不忘将拓了鞋印的褙子轻轻踢开,「双脚分开…再分大些……再分!我要搜你的身了!」
强人所难。黥姑娘气鼓鼓地跺着小脚丫,你根本知道我无有机会夹带什么禁物,不信你被罚跪个六天六夜试试!
但顶撞狱卒一向不是聪明人该有的抉择。大岔开腿,双手抱于脑后的文弱女子几乎失了平衡,被身后女差铁钳般的纤手抵着颈子,完全沦入了对方摆布的节奏中。
犯规罢……女孩子的手,怎可能如此有力……
多日未洗的油发首当其冲,脖颈、衣领内外查明未有粘黏禁品后,下个遭殃的便是腋下。女差的手指好似五条毒蛇般探幽寻秘,每动一下都将狠狠按在肌肤上,搔得小女囚痒感十足,几乎忍不住轻笑出来。
「还笑!还笑!我倒看看你有多不知羞!」
短促咒骂一声,重点来到下半身。黥钰只感觉罪裙成了妖怪的长舌,把自己那对小肉腿卷住舔来舔去。一对欣白双趺是早被去了鞋袜的,反而能够幸免于难。
就在咱们黥小囚松了口气,以为磨难结束时,女差那喝令声又阴魂不散响起:「蹲,起!蹲起!」
「你是提刑司指名的凶恶重犯,总还要检查你那羞处有无『含』有利器——我没直接上手你便偷着乐罢!」
突然想通蹲起用意的黥钰顿时俏脸羞红,史书中的将军宁可自刎,亦「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」,果然不是句玩笑话。
搜身完毕,但她这一日的屈辱才刚刚翻开扉页。黥钰没有被允许离开那面牢墙,相反,她听到女差退远几步的「沙沙」声,接着是翻找什么东西的窸窣,然后——一柄小剪刀顽皮地伸到她耳侧,「嚓」地铰断一小络秀发。曾名为羊钰的官家小姐惊恐地圆睁杏眼:你要做什么?谁给你的胆子!
「流徙之人,照例都要髡发黥面——你不知道?」小剪子舞得飞快,眨眼之间,黥姑娘那用茶油、芝叶和桑萃勤勉保养了十八年的乌发纷纷脱落坠于脚面,「反正顶着这脸蛋你是嫁不去了,干脆铰了去,免得路上生虱子——这可是为你好!」
放在七天,不,哪怕一天之前,羊钰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跟她抵死。但刚刚经历一系列打击,小女囚当真是一根小指也难抬起来,只能像女子被登徒儿按在墙上奸污似的筛糠起来,青紫唇瓣哆哆嗦嗦半天,硬是没吐出啥堪用的字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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