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节
第(2/3)节
只见那黑影伸出手来,骂道:“一个大男人,干什么不好?要去做这些事!”
薛醉驰嘴上虽凶,手却是暖的,将黄天鸣一把拉起,还带他回宅,给他一碗饭,两件干净的旧衣服。他也知道要感激,却怎么都讲不出口。出来的时候见庭院右角上一个高高耸立的古塔,每层塔角上都挂了兽嘴铜铃,便问一个下人:“这是哪里?”
“是哪里都跟你没关系,那是读书人才能进的地方,走吧!”
黄天鸣瞬时百感交集,那间气派老宅、华丽繁茂的庭院,竟在他心里种了根。那是洋楼林立的上海滩鲜见的奢华,尤其那座藏书楼,散发出的傲慢与端严,更教他难以释怀。人之贪欲,便是随经历与眼界而一扩再扩,才养成了一只阴暗的猛兽。此后,他像是突然换了个人儿,搭上香烟店老板的女儿孟卓瑶,成亲后便将她的嫁妆尽数拿出来做本,高价收购了一批茧子,于是一传十、十传百,周边的养蚕户都将茧子送到他这里来,搞得外省纺织厂来的买办只得来找他谈判。他倒好,微微一笑,往镇东一指,说道:“我如今是跟薛家合作,把茧子送他那里加工的,要谈也找他去。”次日,他抢先一步去找薛醉驰,将茧子送上,二人联手,狠狠敲了那外省买办一笔。
黄天鸣与薛醉驰这么样合作了几笔买卖,每次都是黄天鸣去收茧,薛醉驰支付一半的本金,并负责与外省买办谈判,签合同。某一天,外省来了大户,开口便要收一吨茧子,但要得很急。薛醉驰当下也不敢允诺,去找黄天鸣商量,他胸脯一拍,说包在他身上,这笔钱怎么也要赚下来。于是薛醉驰签了契约,上头写明若十天内交不出货,便要交十倍罚金,数目庞大,他只得抵了自己的宅子。
于是那几天里,黄天鸣拼了命地收茧,薛醉驰亦加派人手,忙于将货入仓,这样干了八天八夜,到第九天,一吨茧子已七端八正,只等那买办来收。结果当晚茧仓突然火光冲天,将两人的心血与本钱统统烧了个精光。茧子入库前早已晒得精干,一点便着,何况忙了那几夜,管仓库的自然已累得找不着北,只顾扒在库房的茧袋上睡着,次日待灭了火,将人拖出来,已成一块焦炭。薛醉驰那天如被五雷轰顶,只在烧成狼藉的茧仓前站了有大半日,待回过神来,黄天鸣已站在身后,只讲了一句:“这个罚金,我来出,但宅子要给我。”
薛醉驰幡然醒悟,自知着了道,伸出手紧紧掐住黄天鸣那根粗壮的脖子,他自知已失去一切,也就顾不得自己的命,只图一时之快。众人扑上来,将他的指头一根根掰开的时候,他隐约看见黄天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露一丝狞笑。
“你要有报应的!有报应的!”
这诅咒,如今果真穿越时空阻碍,钉在了黄天鸣的背心上,深入、精准。
【10】
田雪儿的墓地,买在西山头最不起眼的角落,且不讲风水,就连一块用来摆贡烧纸的平整地方都是没有的。所以秦氏只将两只粽子,并一串荔枝摆在石碑底下靠着。因身边荒坟林立,纸钱烧成灰片后被风一吹便四散而去,也不知地府的女儿拿不拿得到,不会还是被野鬼抢去了吧?
她这样想着,神色也变得木然,黄莫如远远站在后头,半步都不靠近,像是怕纸灰玷污了他的薄绸对襟短褂。她没有怪他,只是偷偷苦笑,更将他视作平常而娇贵的少年。
“走吧,我带了云乐坊的点心,到你家去吃一些?”他手上果真提了一个奶黄的纸包,渗出斑驳的油印。她只得叹一口气,便先他一步走下山去,在家里等着。
纸包打开,里头并了两个小纸包,一个放着花生酥,另一个装的是核桃饼。她坐在柜台后头,闻着点心油汪汪的香气,半点都吃不下。
“吃一点?”
趁四下无人,他拈起一块花生酥,送到她嘴边,那油气也跟着逼近,她登时胃部翻江倒海,“哇”地吐了一地清水。
“怎么了?”他忍不住上前抚她的背,越是抚,她越是呕得厉害,便急着将他推开,脸色煞白地瞪了他一眼。
“自己在我身上作的孽,还问我怎么了?”她突然眼泪汪汪起来,像是满腹满腔的委屈,盯着指甲盖上苍白的细月牙,就再也没有理他。
第(2/3)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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