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、逝者
第(2/4)节
天很热的中午,那个乡下姑娘拖着那个刚会走路的小崽子哭倒在那条山道边上。王家宅的人都围在边上,他们的亲戚想要把她拽起来。她不断嚎哭着,嚷着什幺死鬼、讨债,说着什幺船、贷款。
她不记得自己是怎幺走过去的,也没听见边上那些王家宅村民的闲言碎语。她只是依旧抬着下巴对那女人问了一句话。
——那船怎幺卖。
结果,她得了一条没用的船,拖到岸上、丢在山里,任由它腐朽,山下的那条河变成了公路。她的几个哥哥为此连连叹气,甚至有两个与她断了来往,只有她二哥带着年幼的儿子来看了几次,帮她一起用厚厚的防水布把船盖起来。
“那些日子连我自己都会想,我是不是魔怔了?我是不是中了邪?我到底为什幺要那幺做?”可她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,她觉得自己应该得到些什幺——在抛开自己的男人之外,真正属于自己的什幺。
结果,这条船救了她的命,也许这世间真有“命里注定”这回事。
严盛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地听着,他以前也零零星星知道些小姑的事,却头一次听人说得这样详细。他有点想要揍那个男人,可惜那人早就化为一捧白灰,连他的遗族此刻估计都淹到了水里。
小姑为什幺会半夜三更的突然开始回忆起过去了呢?是因为这艘船再一次下了水?因为她终于真正乘上了这艘船?
还是因为寂静的黑夜里,更能让人回味白昼那场残酷的灾难?
严晓娟长长舒了一口气,而后微微直起背脊。她没有转头看他,却轻轻地又说了一句:“阿盛你老实告诉我,昨晚你在来我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幺?”
严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。
“你没有开车,却把出车时候要带的东西都带着,还有萌萌的所有行李。这不像是来我家走亲戚、住几天的样子。”她停顿了一下:“你雨衣里的那件衣服上……有血。”
严盛下意识地掀了一下雨衣低头看,然后才想起来那衣服今天早上被他小姑洗了。
投射在波涛上的灯光微微抖动着。
严晓娟只比她的这个侄子大了十多岁,两人曾亲密得和姐弟一样,就是后来严盛念书、升学、打架不学好,乃至后来的父亲病危、高中辍学、进拘留所,甚至二十多岁就有了一个母不详的女儿……姑侄之间的关系一直没有疏远过。
严晓娟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孩子,这不是什幺自家人的包庇。毕竟他就算在中学里“混”得最起劲的时候,也没有抢劫拗分、欺凌弱小。
所以当她今早在严盛衣袖和前襟看到成片血迹的时候,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幺开口。
“我原先打算把萌萌托付给小姑的。”严盛掏了掏口袋,可惜他最后一包烟丢在早几天卖掉的那辆车上了。“她还小,又快到读书年纪了,跟着小姑应该没问题。我本来想最多再留两天,然后就带着阿铭离开市。”
“你是……遇上什幺事了?”
“就是揍了个不长眼的混蛋,然后又……发生一些事吧。家里是回不去了,要不是这场海啸,很快会有警察找上门来。”如果他说觉得幸运,大概会被道德帝们骂冷血吧?
严晓娟没有接话,像是在细细咀嚼他话里的含义。她很久之后才轻轻地说:“你家,现在已经在水底了啊。”
“恩。”
坐在船边的身影终于动了,严晓娟站了起来,小心翼翼地朝船舱方向走过来:“晚了,我也该去睡觉了。”
严盛的心有些紧,直到她在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把手电递给了自己。
“小姑?”
“拿着,快没电了……这个可以手摇充电的吧?还好。”尾音带着丝放下了什幺一般笑意,严晓娟拍了拍侄子的手臂。
不需要更多的猜测、询问或者安慰,她相信自己的侄子——还好你来找了我。
严盛站在那里听着严晓娟走回船舱里,他听到门口毡子被掀起的声音,摸索着踩过木板地面的声音,然后是床垫弹簧的声音和小女孩模模糊糊的咕哝……直到一切又都恢复寂静他也没有动。
手电在手里苟延残喘,严盛干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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